柏桦
我的人生常与人间擦肩而过（组诗）
一个诗人的诞生
年，冬天
“那儿，人们应该幸福，一定的，
像从前卢梭的书中描绘的画卷。”
——耶麦（FrancisJammes）
有一种酷暑的寂静最令我入迷
南京的夏天，年复一年……
早在我们出生前，世界美如斯！
终有一本英语书欢迎我们的黄昏
转入隆冬，希望从一本诗集开始
命运，黑夜，散步，田畴，风……
小宿舍里，你用电热棒烧开水
冬天的咳嗽糖浆真是冰凉带电呀
三十年后，他还会为美颤栗吗：
往昔的岁月已化入苍茫，
我生活安适，虽说没有你
偶尔我也曾担心地揣想：
你是否健在？你住在哪里？
也许你已不在人世了，谁知道呢？
而我仍在那面镜子前活着并入眠……
注释一：从彗星——凶，白鱼——吉，可知此诗涉及并谈论
的问题——吉凶事。而吉与凶并非恒常不变：吉中有凶，凶
中有吉；吉变凶，凶变吉；这些也是平常事。
注释二：此诗第二部分，第一句说李森等人在云南大学发起
中华文艺复兴论坛事；第二句说《水浒》劫富济贫，智取生
辰纲事；第三句说明朝书法家，浙江瑞安人姜立纲（—
），书法遵古复古事。
人生苦短
世界呀，现在我发出契诃夫的呼吁
“米修司，你在哪儿啊？”
——题记
那时，我在你的家乡写作……
转眼，在你命运手腕的力量下
道路迎刃分叉，你我各奔西东
美利坚莫测，律师莫测，未来莫测
……穿上美丽衣裳的妈妈也莫测！
重庆——爱？是的，回来——
所有曾经的屈辱都将得以释怀……
我，一夜翻过童年，瞬间来到老年
人生苦短！失去……我们就不必重逢。
注释一：“米修司，你在哪儿啊？”见契诃夫小说《带
阁楼的房子》最后一句结尾。
彗星与白鱼
凶人跄跄，彗星飞旗；吉人穆穆，白鱼入舟
——题记
一
济慈早就用红格账本讲解《资本论》了
谁说东方人只会感叹流水，谛听鸟鸣？
狗害怕医生的白衣服。叶芝沉思老妇。
契诃夫说俄国是个官国。神偏爱穷人。
在南非，银色带鱼像一条条银色皮带。
在阿姆斯特丹，中国气压倒了印度气。
二
论复兴，滇人眼中有远人，置酒还在致公堂。
论复仇，鲁人眼中有才人，劫财还在黄泥冈。
论复古，瑞安眼中姜立纲，江海人是镜中人。
注释一：从彗星——凶，白鱼——吉，可知此诗涉及并谈论
的问题——吉凶事。而吉与凶并非恒常不变：吉中有凶，凶
中有吉；吉变凶，凶变吉；这些也是平常事。
注释二：此诗第二部分，第一句说李森等人在云南大学发起
中华文艺复兴论坛事；第二句说《水浒》劫富济贫，智取生
辰纲事；第三句说明朝书法家，浙江瑞安人姜立纲（—
），书法遵古复古事。
惋惜
日落时分，纤维桌布会发出闪光。
小纸箱里少了解剖学书籍，只有三本连环画。
夏天
夜行驿车刚驶入上清寺邮局，她来自北京……
真巧有一格木头窗户，真巧没有树阴……
水泥地面的室内真是明亮呀，流水哗哗……
四十七年后，那鲜姓少年会听懂这句未来之诗：
楼台已废，“五十九岁的我为十二岁的我惋惜”。
注释一：“五十九岁的我为十二岁的我惋惜。”此句改写自
（法）耶麦（FrancisJammes）著，刘楠祺译：《春花的葬礼》，
《悲歌·四》中的一句：“二十九岁的我为十七岁的我惋惜”，
上海文艺出版社，，第页。
夏天
到底是谁教会了我诗歌文法，我在想……
夏天结束前的一阵风有一种召唤的凉意……
也是夏天结束前吗？有个美国诗人说：
“爱她到危难之际，爱她到粗野的极端。”
别紧张，亲爱的，夏天终归是女性的：
湖水有青天的颜色，手镯有青山的颜色。
所以从水井里打水时，旧桶别碰上井沿。
注释一：“爱她到危难之际，爱她到粗野的
极端。”出自美国诗人ArisaWhite两句诗：“爱
她到危难之际，/粗野的极端”（见李森主
编的《新诗品》，《机会基于真实》云南大
学出版社，，第95页）
巫山
巫山小摇落
——杜甫《西阁二首》
县在峡中，江在县前，楼在江畔
夏日，年的巫山青年很白
我们可以观，可以兴，无以怨
清梵为何两边来？街道浓荫下
新华书店里，有一本废名诗选
旅行是浪漫的？很快就成空洞
只记得你浓密极权的黑发垂肩
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说的是谁？
没有交谈，没有希望，没有巫山
我们客愁如火，熬过这红色长夜……
注释一：“清梵为何两边来”，化脱自庾信诗
“清梵两边来”。
注释二：“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出自
《礼记?檀弓上》。
依旧
依旧洪波涌起如屋，漩下如井，
危险如此！川东之人气量窄。
依旧老枝发新花，旧药度残年。
小人知论语，亦可为人师？
依旧秋来马思云，雁忆北，
“观南人之变态”，你来读楚辞。
依旧是歌乐山下，四月天气……
总有个人来提醒我，听杜鹃啼鸣。
注释一：“川东之人气量窄”，参见杜甫《最能行》
中二句：“此乡之人气量窄，误竞南风疏北客。”
注释二：“小人知论语，亦可为人师？”同上，参见：
“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
下南京
有唐一代，人居渝州大不易
城中都是火呀，低垂气不苏
出峡！任未来吹起平原的风
南京，下关，夜，上岸……
夏去秋来，冬雪入年，迎春
梅花山上，鹤鸣。一个黄昏
推开门，陌生人的晚餐刚开始
小宿舍突变为小餐室。晚了
晚了两分钟，我们从此错过。
Pankow，又一个秋天的午后
明镜还在德国？！也在尘世
而我的心已不在此地，在南京
注释一：“城中都是火呀”，出自杜甫诗《热三首》其二
中一句：“峡中都是火”。“低垂气不苏”，亦见此诗其一。
注释二：“明镜”，一语双关，既指明镜本身，又说德国
著名杂志《明镜》。
白桦树
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
找，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当
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
——耶胡达?阿米亥
民国青春之后，一个清晨，我的心突然掀起骇浪
是因为一棵树，一棵来自瑞典西南方的白桦吗？
我记得Karlstad那天的雾还在Bengt办公室的画框里
我记得三十五年前，一个初夏，我曾遇见过另一株
白桦
后来，生活的道路总是不停地分叉、再分叉，直到
老年……
在成都，有时，我依旧愿意固执地保留我年轻时的
记忆
诵读一些来自异国的古老诗篇（我幼稚么？纳博科
夫）：
很久以前的一切都已完结，我祈求，你也该祈求神明，
在这光线幽暗的黄昏时刻，在人生边缘我们别再相逢。
电脑——传真——半秒——一封信写于年4月
28日夜
下半秒（年1月24日），我收到。她还保存着
那本“爱琴海”
真好！很幸福，不害羞。死神刚刚到访了三分钟，
已离开；
爱神，来自广州，好小呀，和从前一样？我记得……
那是另一个夏日！
注释一：诗中楷体部分引诗，出自谷羽教授的译文——纳
博科夫的《初恋》。
错过
年轻时我曾经喜欢在黄昏的小市闲逛……
观看琳琅夺目的店铺，人消失在人群里……
我的人生，常常就这样，与人间擦肩而过——
年轻时我也是写信狂，一夜写二十多封信……
日月颠倒，信来信去……，但有一封信，
我读到它时，三十七年零八天已经过去了——
它的体温还在？呼吸还在？那瑞典人还在？！
有一天我将回答。那时我已死去，终于能集中思绪。
或至少远离这里，从而能够重新发现自己。
注释一：最后两行楷体出自李笠翻译的瑞典诗
人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对一封信的回答》。
侧身
年轻时侧身，是一种谦逊
老了侧身，更是为了怀古
这不，三千年不变事如下：
杀鳝者总从脚盆捉出鳝来
盆边一磕，顺势将鳝头
钉上搓衣板，开膛、剔骨
——声音哧哧，春深日静
……怀古（南农卫岗菜场）
赴宴亦是逃难哩，老了
宝根与明秀，前线还歌舞？
小病的人，侧身躺在床上
病身虚俊味（何幸饫儿童）？
我今嘴里感到了莴苣的脆嫩
鳝丝面斜行锦上添花，一个侧身
注释一：“南农”，南京农业大学的缩写语。
卫岗，南京市玄武区孝陵卫附近地名，南京
农业大学也位于这里。
注释二：“宝根与明秀，前线还歌舞”，此
句是说前线歌舞团（位于卫岗）的一对中老
年夫妇。
注释三：“小病的人嘴里感到了莴苣的脆嫩”，
见戴望舒诗《小病》。
注释四：“病身虚俊味，何幸饫儿童”，出
自杜甫诗《王十五前阁会》。
李亚伟
卡夫卡
祝立根
张二棍
耶胡达·阿米亥
春树
池凌云
庞培
臧棣
许强
杨佳娴
老井
黄智扬
张万新
哑石
余怒
王家新
塔可夫斯基丁度·巴拉斯
波拉尼奥
江一郎
奥登
塞尔努达
高寒
商震
聂鲁达
阿多尼斯
欧阳江河
李南
帕斯捷尔纳克
张新泉
叶延滨
科恩
扎西才让
阿来
夏宇
顾城
潘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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